New%20book-01.gif  New%20book-13.gif  孫江淮自小身體不好,而學會忌時避禍,造就順勢而為的生意人性格,他正是「柔弱生之徒,老氏戒剛強」的寫照。

時間回到2010年1月29日、農曆年前。 

這一天,台南縣善化鎮的三級古蹟──慶安宮,邀請三、四位書法家揮毫寫春聯,民眾擠滿廣場,每張書桌前都大排長龍;最長的一條,書桌前坐著一百零三歲的素人書法家孫江淮。

生於1906年的孫江淮,被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認定為「台灣第一位合格土地代書」,他歷經三任日本天皇、六任台灣總統。

他在一百歲以前,從沒寫過書法,百歲那年,他看乾兒子、書法家謝永田揮毫,忍不住說了句「會寫書法真好,」從那以後,謝永田便開始帶著他寫書法,兩年後,他寫出自己風格,還舉行師生聯展。

「毛筆字大、容易看。而且寫大字,起筆、運筆配合氣功,可以養生,」孫江淮分享他的心得。

「他年紀那麼大,但比年紀輕的人更有創意,」謝永田點出孫江淮的特色,「寫起來溫柔心,沒有稜稜角角,很溫和。」

所謂字如其人。「凡事學習,以和為貴,」是孫江淮百年人生的寫照。但這八字,是被年輕時三個無常磨練出來的。

 

凡事不強求!為父病棄學,經商當起醬油商人

 

第一個無常是肺結核。他從小體弱,並染上肺結核,當時並沒有特效藥,需要耐心與病魔抗戰。痊癒後因肺部浸潤太久、組織纖維化,終生都有說話有氣無力的後遺症。

第二個無常是無子嗣。他二十歲結婚,婚後無子,妻子勸他再娶細姨,但他只領養大哥次子做為子嗣。

第三個無常是放棄第一志願。1921年,孫江淮與同學北上報考當年唯一的專科學校──台北工專,錄取率不到一%,他考取了。其後卻因父親生病,被迫回家幫忙,從此沒再接受學校教育。

「凡事莫強求,強求更添憂,」孫江淮說,「天注定的,好壞都很難說。」

體弱、無子、棄學,三個壞條件,讓他領略許多客觀限制不容逆轉,造就他順勢而為的性格,反倒成就精彩人生。

當老天爺關了他求學的窗,卻為他打開從商之門。

棄學回鄉後,他原本接替父親的保甲書記(編按:類似鄰里長)職位,可是薪水低,只有老師的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,工作重又學不到東西,他八個月後便辭職轉開雜貨店,賣食品、生活用具、紙筆,也幫人代購魚肉,一天收入六圓(日據時代銀圓),是當保甲書記的三十倍。

除了台南縣市,他直接到日本找商機。他深知日本人飲食習慣,不吃豬頭、豬腳、豬內臟,但台灣人吃,於是他直接聯繫日本豬肉批發商,要求運進台灣銷售。「除了棺材,(我)什麼都賣,」他笑說,「生意人做生意,就是什麼可以賣就想辦法要賣。」

雜貨店賺的小錢終究無法滿足孫江淮。

兩年後,1925年,他找三、四個朋友合資,頂下一家醬油工廠,專門製造販賣日本醬油,上下游一條龍。可是,投入成本過高而且原料缺乏,短期內又沒賺錢,股東們不但不願增資,還一個個撤資退股,最後只剩他一人,他沒資金又缺原料,無法繼續製造,只好自己銷售庫存醬油。

 

萬事變則通!打官司討帳,沒救回生意卻變代書

 

當時的菜館、旅社普遍使用大正醬油,他的醬油很難打入。他為了打開銷售網絡,花三個月書記薪水買輛腳踏車,北到彰化、南達屏東賣醬油;有時遇到溪水暴漲,腳踏車差點被沖翻,有時候爬山遇到落山風,根本騎不動,可說是冒生命危險跑業務。

但,錢難賺,帳更難收。

當時民間買賣習慣賒帳,經常出現帳收不到,導致工廠週轉不靈,最後倒閉拍賣。他因為薄利多銷,銷售網遍及全台,經常凌晨出發、天黑才到目的地,商家便以天黑不能支出為由,拒付款項。最後他乾脆找代書、律師打官司,一年內告了好幾百人;雖然告贏了,錢仍然討不回來,他結束醬油生意。

「錢收不回來,跟你胡亂拗,還請律師,我乾脆自己研究,最後研究出興趣來,所以才去學法律,」他說。1932年,他通過台南第一屆司法代書人考試,成為當時台灣第一位合格代書。

他開始協助案主處理土地糾紛與遺產糾紛,別人不要的土地,他一一買下來;別人因娶細姨而鬧出財產糾紛,他看在眼裡,堅持不娶細姨。

1937年,抗日戰爭爆發,代書業務停擺,他被迫另謀生路。當時日本人在台灣實施經濟管制,統管所有民生相關行業,實行殖民地政府的商業控制,別人以此為苦,他卻嗅到商機。

他認為戰時糧食最重要,因此搶在戰爭初期、尚未經濟管制前,與家人合資成立食品公司,專營食品加工。經濟管制後,他配合管制政策,加入澱粉配給,並將澱粉製作成麥芽膏外銷日本。由於麥芽膏的技術門檻很高,他等於做獨門生意,四年內賺了兩個半資本額。

 

不與政府對賭!聽到三七五減租,立刻折價脫手賣地

 

「孫江淮是典型台商性格:百足之蟲,死而不僵,」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、專研台灣商業史的林玉茹,做完孫江淮的口述歷史後點出,「環境越惡劣,越能生存;即使在打仗,也要找利基。」

孫江淮也具備了第二個典型台商性格:配合時勢找機會,不受政權影響。

1949年,國民政府撤退來台,不久,便實施土地改革、三七五減租,對地主相當不利。

他當代書時,常把人家不要的畸零地或馬路邊地買下來;一傳出三七五減租風聲,他立即賣地,不與政府對賭;「我從書報上知道陳誠是說到做到的人,他一定會實施(三七五減租)的,」他說。

他找佃農,協議以三分之二的地價賣給他們,若佃農現金不足,可分期攤還,或者拿收成抵款,先把土地變現再說。因此,實施三七五減租前,他已處分多數土地,換回不到市價一半的現金。

相較於他的順勢行動,多數台南地主抱著該政策未必會實施的僥倖心理,捨不得賤價賣地。他有位好友,是有三、四十甲地的地主,他苦勸對方賣掉,或者換成不受影響的都市地,但對方堅持不賣,最後土地慘遭低價徵收。

 「眼看就要翻船了,你還要留在船上,那也沒辦法,」他說,「人要有智慧才沒煩惱。」

他的智慧同樣展現在金錢觀上。他擁有靈活的台商性格,但他的慷慨,卻與多數台灣商人相反。林玉茹下了註腳:「有別於只聚財、不散財的台灣傳統商人,他(孫江淮)很慷慨。」

他當代書,看太多子孫爭產反目成仇,於是早早將名下土地,分給獨子和媳婦,讓自己免去金錢罣礙。九十歲以後,他把年輕時累積的史料、骨董和文物,捐給奇美博物館、善化古蹟慶安宮以及中央研究院。

孫江淮獨子早年開設診所,歇業許久,一直大門深鎖,他把部分骨董、銀圓放置此處。三年前某夜,宵小入侵,撬開屋內金庫,偷走四、五百枚日據時代的銀圓,價值超過新台幣百萬元;朋友催促他報警尋回財物,但他拒絕了。

「錢財轉來轉去,本來也不是我的錢,」孫江淮輕鬆的說:「就當換人保管了吧。」7d33e0a3g7817ec80be9a&690.jpg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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